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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Origns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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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你是遙遠的星河,耀眼的讓人想哭,我是追逐著你的眼眸,總在孤單時候眺望夜空。——《追光者》”



“遡哥......”

王冕和周遡站在醫院門外的走廊裏。

今天的雪下的格外的大。

還混著冰粒子,狠狠的砸在人臉上。

猶如刀割。

周遡點了根煙。

兩個人都靜靜地站著,誰也沒說話。

也許這一刻。

周遡放空了整個思緒,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管。

不去想周家,不去想感情,不去想責任。

就一根煙的時間。

他只想要做自己。

可惜不到一根煙的時間,王冕的聲音還是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問周遡,“你和......阿呆,到底怎麽了。”

一瞬間的疼痛頓時充滿了心臟。

只要想起她之前的話,他就萬箭穿心。

動手的,是一個被他愛到骨子裏的女孩。

“她說分手,”周遡沈默了半晌,然後靜靜地告訴他,“她跟我說分手。”

在他被喜悅與重逢的喜悅占滿的那一刻,阿呆的分手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

硬生生的將周遡打入了地獄。

原來之前陳麒說的話。

一語成讖。

“周遡,你真的以為,把她救出來之後,她還會不計前嫌的和你在一起麽。”

“你別自欺欺人了,從始至終,讓她經歷這一切的人,本就是你。”

“你才是她的罪,她的孽,只要你在她身邊的每一天,她就躲不掉被你們周家追蹤的命運。”

“周遡,你就是原罪。”

你就是罪。

是啊。

他承認了,他就是帶給她的罪。

因為他,她三番五次的被迫涉險。

周遡。

你才是逼她落得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

王冕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但是他作為旁觀者,卻看得明明白白。

“也許……阿呆她並不是想和你分手。”

“她想的,可能是讓你回周家。”

若是如此,那麽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回周家?回去幹什麽,去繼承周老爺子的皇位麽,”周遡咬著煙頭,滿臉的不屑。

北風就這樣的砸在他的臉上。

狠狠的。

“但是遡哥,這也是你的責任不是麽。只要有一天你不回去,你和阿呆之間,就會橫亙著周家這個阻礙。”

王冕的頭腦無比的清醒,他知道周遡現在是當局者迷,給他時間,他能夠明白。

周遡是周家的周遡。

他肩上有需要承擔的責任。

“遡哥,回去吧,”王冕難免也勸,“解決了周家,再回來找她。”

周遡靜靜地看著煙頭一直燒到指尖。

明明他做出了所有的努力,最後還是不堪一擊。

他盤算好了一切,卻沒想到,到最後一刻,竟是他最愛的人給了他致命的這一刀。

所有人都在逼他回去。

他愛的人,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還有他周遭的一切。

那種無力感在將慢慢的他吞噬。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被掏空,狠狠的,有人在將他的心一瓣瓣的剝離開。

剝到最後,她能不能看到自己的那顆真心吶。

又也許,她剝到一半,就選擇了放棄。

只因為早已淚流滿面。

“王冕,”周遡低斂下眉眼,“是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將我推到那個位置上去。”

就好像開弓沒有回頭箭,似乎只要他流著周家的血,他就逃不開這個封閉他的囚籠。

王冕嘆了口氣,他拍了拍周遡的背,“遡哥,不是所有人希望你,是因為這個位置必須是你。”

“因為你是千千萬萬與周家有關的人的信仰。”

山可崩,地可裂,但是信仰就是心中的火光,唯有此,才能照亮黑夜裏的冷。

讓人能看見希望。

而周遡就該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阿呆明白這一點,她才會提出分手的,遡哥,其實她比你更懂你自己吶。”

她明白,周遡周遡,必須是周家的周遡,之後才是屬於他的周遡。

這兩者密不可分。

但是論取舍。

前者遠大於後者。

周家不可以垮,它牽連著無數的行業與產業鏈,所以,周遡必須坐在那個位置上。

這樣人心才能安定下來。

哪怕他什麽也不做。

所以他不能逃避。

阿呆提出的分手,其實是在逼迫周遡。

做出取舍。

周遡沈默了許久許久。

手裏的煙早就燒完了。

王冕進去給他買了杯咖啡。

周遡看著窗外,靜靜地。

一個人。

屋外的暴風雪依舊肆虐。

周圍的房子都掛上了聖誕節氛圍的小燈泡,一閃閃的,亮晶晶的。

綠色的聖誕樹也被放了出來。

聖誕節要來了啊。

周遡看著四周所洋溢的節日氣氛,他記起了,當時之前他與趙柯說的話。

他說:“忙完這陣子去邁阿密吧。”

那時候他腦海裏有的是什麽念頭呢。

是那個呆子怕是沒有見過海吧。

所以他要帶她去海邊,還要去藍山滑雪,還要去看日本的落英,泡富士山下的溫泉。

他要帶她走遍每一個他曾經去過的角落,用兩個人的回憶去覆蓋曾經一個人被放逐的落寞。

可惜一切都遲了。

他的呆子要和他提出分手。

她要離開他了。

而那個為她而紋的米老鼠圖案,在這一刻,灼燒到讓他覺得,疼痛難忍。

而這個傷疤,也許要伴隨著他,直到死亡。

--

阿呆聽見了屋外趙柯和王冕的對話。

雖然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阿呆還是屏住了呼吸,聽到了兩人的低語。

趙柯在嘆氣:“遡哥那怎麽說?這邊的主兒剛睡下。”

看樣子,還是哭著哭著睡著的。

王冕點上根煙,搖頭,“遡哥那……不太好說。”

他說的措辭還算是委婉。

“什麽叫不太好說?”趙柯立馬急了,“老王你別給我打啞謎。”

王冕深吸口煙,“意思就是……遡哥哭了。”

這簡直對王冕而言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哭了?臥槽,老王你別嚇我。”趙柯簡直慌張了。

遡哥那樣剛的人,居然……哭了?

王冕“嗯”了一句,接著說:

“我去送咖啡的時候,遠遠看見的。”

“我沒敢走近了看,但是瞄見了眼角的……”

後面的話,他壓低了音量,阿呆也不再聽的真切。

阿呆緊握住手裏的被單。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

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但是王冕說的,周遡哭了,這一句足夠在阿呆的心裏投擲下地雷般的轟鳴聲響。

阿遡哭了。

他哭了。

是因為她麽?

這一刻,她竟不知道自己心中該是泛起苦澀還是甜。

可是眼淚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呢。

黑夜裏。

她就著窗外黑色的天空和密布的繁星,在一點點的勾畫她喜歡的人的輪廓。

淚水無聲的打濕被褥。

嗯。

這裏是挺拔的鼻尖,這裏是堅毅的下巴,還有這裏會在早晨醒來的時候,長出刺刺的胡渣。

哦,還有薄薄的唇瓣,經常喜歡抿成一條直線。

阿遡,你要多笑呀。

在往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裏。

請你多開心的笑一笑。

阿呆在心裏默默的念著。

她喜歡的人吶。

祝你一切都好。

若是在今後的歲月裏,遇見一個你愛慕的姑娘。

就請擅自珍重吧。

但是。

她只說一句:

祝你們幸福是假的,但是祝你幸福,是真的。

--

所有的行李都在歸箱整理。

周遡看著自己住的房子,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白布。

一如他落幕的這段感情。

“遡哥,整理的如何了,”趙柯看著搬家公司將周遡那些存放完整的鞋一盒盒的搬走,“還有什麽要吩咐的,盡管說。”

“兄弟我隨時聽遡哥你的差遣。”

說完,趙柯還用兩個指頭,輕佻的做了個敬禮的手勢。

周遡搖了搖頭。

“不用。”

所有打包好的行李,都有專人進行照看。

他當初離開周家的時候,就沒有帶走什麽,如今再次回去,他也是兩手空空。

不留戀,不眷戀的地方。

住在哪裏,都是一片荒涼。

趙柯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些日子,周遡是怎麽過過來的。

在沒有阿呆陪伴的日子,他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硬生生的塞滿。

就差輪軸轉了。

恨不得一天之間,就處理好周家一切的爛攤子。

可是那是周家啊,錯綜覆雜、半根錯節的關系網裏,哪有那麽容易梳理幹凈。

“遡哥,註意身體啊!”趙柯語重心長的說道,“別累壞身子了。”

周遡接二連三的抽了好幾根煙,“嗯。”

他輕描淡寫的回應。

直到最後。

周遡走出了門,直接將家裏房門的鑰匙丟給了趙柯。

“照顧好她,”周遡垂落下眉眼,語氣很淡。

但是趙柯一聽就聽明白了周遡口中的“她”是誰。

“知道了哥,不會委屈到她的,”趙柯之前找過阿呆。

“她很好,王冕那已經幫她辦好了一切,等到過了聖誕節之後,就能開學了。”

最終。

阿呆還是回到了學校。

兜兜轉轉,她也算是完成了心願。

“我沒什麽能滿足她的,若這是她想要的,”那他一定會給。

只要他能。

正如她想要他回去。

好。

那他回去。

去面對那亂成一團的糟心事。

“遡哥……”

趙柯真的不忍心看見如此卑微的周遡。

在他的印象裏,周遡該是狂的不可一世的模樣。

趙柯想了又想。

到最後,他還是憋不住話。

周遡看出趙柯抓耳撓腮的模樣,“怎麽了?”他問他。

趙柯嘆了口氣,一拍腦門,“唉!遡哥,來吧,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兩人又走進了屋子裏。

周遡不明所以:“什麽事兒,”需要這麽大費周章。

趙柯事先給周遡打預防針,“遡哥……看完你別沖動啊!”

周遡皺起了眉,“到底什麽事?”

弄得這麽神神秘秘不能見人似的。

趙柯帶周遡走到房子的地下室裏。

這個地下室裏擺放著一張臺球桌,隔壁還有個家庭影院。

窗簾一拉就是無比私密的空間。

而曾經他和阿呆,就曾在這張沙發上……

回憶被趙柯硬生生的掐斷。

“遡哥,你進去吧,”他打開地下室唯一一間門,原本這個房間,是給阿呆放作品的。

她神神秘秘的說不許周遡進來。

每次進出都用鑰匙鎖起來。

而現在。

卻被趙柯打了開來。

周遡不明所以的走了進去。

房間裏沒有開燈。

很黑,也很暗。

就在這時,趙柯突然打開了燈。

刺眼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而這一剎那,周遡的眼眸突然的收縮。

心臟像是被人用力的捏爆了一般。

無法自拔,難以呼吸。

這是整面墻的易拉罐。

密密麻麻的,嵌滿了整面墻。

近看什麽也看不出來,以為只是雜亂無章的易拉罐擺放。

可是。

可是。

當周遡倒退兩步,走到了另外的一面墻再回看整副阿呆遺留下的作品的時候。

他才明白。

這面墻上。

用易拉罐一個一個擺放著的。

最後拼成的,是一張周遡的臉。

--

二更。

三年的時間有多長呢。

似乎可以是日日都是熬人且折磨的人間煉獄。

也可以一晃而過,快到只覺得指尖根本抓不住那些匆匆逝去的時間。

陰天。

天空飄落下了細密的雨。

墓地前站了一圈人。

肅穆的,哭泣的,沈重的,氣氛壓抑到連天都跟著陰霾了三分。

“周少......”一旁有人撐著傘,“您看,要不要......”

“你們都回去吧,”低沈的嗓音裏透著一絲啞。

他頓了頓,接著說:“陳生留下。”

人群慢慢的散去了。

墓碑前,也就站著兩個人。

“滿意了嗎,”男聲背著,黑色的傘柄被緊緊的握著,表面上,男人看不出一絲的神色波動。

仿佛參加的葬禮不過是一場群演的狂歡。

陳生嘆了口氣,“三年了,你還是忘不掉啊。”

三年的時間,似乎沒有在陳生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記。

除去泛了白的鬢角。

他還是衣著挺拔,襯衣熨燙的一絲不茍。

仿佛老舊海報裏出來的男主角。

只是眉眼間的疲憊難掩。

他還是老了啊。

不同曾經意氣風發的冷峻,他更多的,是歲月洗禮後的厚重。

“這是兩碼事,不要混作一談,”男聲細細的看著面前的墓碑,想要仔細的將刻在墓碑上的字,刻進他的心裏。

“是不是兩碼事,你心裏不應該比我更清楚麽,”陳生舉著黑色的傘柄,“周遡,這三年,你做的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裏。”

難得的,陳生與他談起了這三年。

從初回周家的初露鋒芒,到後來的大刀闊斧,令人聞風喪膽。

他不過就用了短短的三年罷了。

時間猶如彈指,一晃而過。

面前站著的,不在是那個初入周家,只有一身傲骨的周遡。

也不是十八歲初初離開周家,被放逐到國外,頭也不回的周遡。

更不是那個三年前回到周家,眼中只剩下狠戾與仇恨的周遡。

更多的,是他的冷漠。

毫無表情。

仿佛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將自己的喜怒哀樂統統鎖進盒子裏,沒有笑也沒有悲。

似乎他不過是為了周家的存在而聯合身定做的商業武器。

他可以做到周家人對他的最高期待。

也可以做到讓競爭對手聞風喪膽的手段。

但是卻沒有感情,沒有沖動,也沒有熱血。

只有理智,理性與不近人情。

這樣的周遡更讓人膽寒。

拿不到他的軟肋,看不見他層層盔甲下的脆弱,他將自己包裹的太好。

好到讓人聽見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的背脊發涼。

而這樣的周遡,是陳生一手塑造出來的。

他格外的滿意。

“阿遡,我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陳生說出這話的時候,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感慨。

甚至可以說是一絲悲哀。

“有生之年,能作為你的老師,我很榮幸。”

周遡依舊背對著陳生。

他撐著傘,小拇指上的尾戒依舊是那圈銀色。

三年。

長麽。

很長。

對於周遡而言,每一天都是一種心底的煎熬。

煎熬在無間地獄裏,備受著噬心的折磨,仿佛一道道的烈火,在他的心底灼燒。

燒灼著他緊繃且失衡的神經。

回憶像是一座□□著他的囚籠,往日的一幕幕畫面像是投影在燈光下的沙畫,會流轉,會變換,但是卻都是於她有關的一切。

她的音容相貌,她的一顰一笑,都成了銳利的尖刀,刺進他的內心。

到底是回憶太鋒利,還是他對她的念念不忘。

周遡始終都弄不明白。

而腦海裏總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

輕輕的,帶著蠱惑,對他說話。

去找她呀,去找她呀。

每每這個時候,曾經回憶猶如深海,波浪滔天,慢慢的一點點的將他淹沒、吞噬。

那種窒息的感覺隨之而來,像是墜落深海的海鳥,只能等著被海鯨吞噬。

No man is an isnd。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可是失去了她的他,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活成了一座無人可以靠近的孤島。

可是是她先不要他的啊。

他在分別的那天,對她說過。

阿呆,我是不會去找你的。

他不想在她這裏留下任何狼狽的模樣。

那就讓他保留最後的尊嚴吧。

不去找她,是他最後的體面。

周遡伸手,撫去墓碑上的水漬。

黑金色的字,篆刻在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威嚴依舊。

周遡沈默了很久。

最後,久到陳生以為他快要成為一抹黑色,要與雨夜融為一體的時候。

“陳生,現在你該告訴我,當初,你和她在那間屋子裏,到底講了什麽。”

———

“阿姊阿姊,我來拿吧,”阿妹伸出肉乎乎的手,“很累吧,阿婆和媽媽都在家等你哦。”

“我偷偷來的,是大壯給我指的路,瞞著媽媽她們的。嘿嘿,我還是很聰明的呀。”

說到這裏的時候,阿妹露出一抹靦腆的笑。

臉頰上泛著粉色,可愛的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眼睛中閃爍著細碎的光。

阿呆看著邊上的大壯,黑黑的壯壯的,阿妹站在邊上,也就只能到他的肩膀。

“你就知道讓人家大壯給你做擋箭牌,到時候媽媽罵起來,你肯定又把他往前推。”

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阿妹相中的大壯,媽媽自然也不會說什麽。

因此阿妹仿佛是找到了每次惹禍的借口。

“我哪有!我、我、我很乖的!”阿妹氣鼓鼓的,生怕阿呆不信她的話,“你說是不是嘛,大壯。”

她伸手戳了戳大壯的肩膀。

大壯怕她生氣,連忙點頭,“是的是的,阿姊,阿妹很乖的。”

阿呆看著他們倆,真的是氣笑了。

什麽很乖,媽媽隔著電話和她告狀的時候數落的點點滴滴,聽上去一點也不乖。

大壯跟著樂呵。

“阿姊,沒事的,”大壯一把拎過阿呆的行李扛在肩上,“我皮糙肉厚,我來拎就好了。”

“對啊對啊,他吃那麽多飯,幹嘛不讓他扛,”阿妹跟著大壯後面附和道。

阿呆反問她:“難道你吃的少啊,”每一頓都要吃上兩大碗,還不見瘦,雙下巴也跟著出來了。

阿妹還想要張口反駁,但是大壯卻搶先說:“姐,沒事兒,阿妹還是胖點好,不管是胖還是瘦,我都稀罕。”

聽見大壯這麽說,阿妹笑嘻嘻的沖著他屁股後面來了一腳,“哼,還敢嫌棄我胖,我還沒嫌棄你吃得多。”

阿呆落在兩人的後面,看著這兩人嘻嘻鬧鬧的樣子。

那是阿呆從未見過的阿妹的樣子。

她圓圓的小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暈,兩手落在口袋裏,蹦蹦跳跳的,時不時的和身邊的大壯拌著嘴。

冬日裏的暖陽跳躍著灑落在他們的肩頭。

兀地,阿呆記起了三年前媽媽說的話。

“你不知道前段時間,鎮上好幾個腦子有點呆的女孩子被人騙過,甚至還有一個被強女幹後懷了孕又流了產……”

“但是媽媽怕啊,你說,萬一這事情要發生在阿妹的身上,那後果該怎麽辦?”

“阿妹是你妹妹,這個決定是你幫你姊妹做的,我這個做媽媽的,沒話好置喙。但是你要記住,你們是親姊妹,她是個癡呆,因此這個決定,是好是歹,都有你受。”

如若那時候她沒有選擇堅持的話……

現在的阿妹會如此幸福麽?

阿呆不知道答案。

只是她知道的是,如果那時候她選擇了點頭,那麽那會是她此生最後悔的遺憾。



“路上一切都順利麽?”

回到家中,媽媽早已燒好了一大桌子飯菜,圍著圍裙等著他們回來。

“我聽說上海下了霧,還以為飛機會晚點的,”媽媽說,“好在一切都順利。”

阿呆笑著應聲。

祖屋裏傳來阿婆顫巍巍的聲響:“是阿姊回來了麽。”

“是啊,回來咯,”媽媽揚聲回應。

“先去給阿公上柱香吧,”媽媽將阿呆往陽臺上趕,“你這麽多年的都沒回來,敬完先去給阿婆磕個頭,她一直念叨你。”

阿呆“唉”了一聲。

準備往陽臺走。

身後傳來阿妹和媽媽的聲音:

“先去洗手啊,不許偷吃,你姐姐還沒上桌呢。”

“沒事耶,阿姊不會介意的啦,先讓我吃兩口。今天走了好多路哦,都餓死了。”

“臭丫頭,說什麽死不死的,又找打。”

“唉!大壯!媽媽打我唉!你哪兒去了,快幫我擋擋。”

“就知道拿人家大壯出來做擋箭牌,你個死丫頭,現在腦子好用點了,會耍小聰明了是吧。”

“唉!媽媽你也說‘死’了耶!”

“死丫頭!別給我逮到!”

檀香裊裊的升起。

臺子上放置的,是外公的遺照。

黑白色。

穿著倜儻的西裝,梳著油頭戴著銀絲邊的眼鏡。

耳畔回應的是媽媽和阿妹無時無刻的拌嘴聲。

偶爾還能聽見樓上傳來的腳步聲,隱約混著搓麻和謾罵,還有爸媽打孩子的吵鬧聲。

久違的嘈雜,還有家裏的飯菜香。

阿呆猶如在外漂泊許久的浮萍,終於回到了生長的土壤。

落葉歸根,落葉終究要歸根的。

真好呀。

她又回到了家。

飯桌上。

阿婆的飯菜被單獨做了一份放在邊上。

“阿呆喲,瘦了,”阿婆伸手指著阿呆。

她雖然老眼昏花,但是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阿呆笑了笑,“嗯,國外的飯菜哪有媽媽做的香。”

說完她又扒了好幾口。

媽媽笑話她:“就你嘴貧,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阿呆笑了笑,不再說話。

等到吃完,阿婆點了根煙,阿呆習慣性的給她湊上打火機,“阿婆,還是少抽煙。”

“對身體不好。”

阿婆才不問:“都要死了的人了,哪管那麽多喲。”

阿呆皺眉:“瞎說,阿婆要長命百歲。”

阿婆樂呵著露出掉光的牙齒:“阿婆已經長命百歲啦,不求這些。”

“阿婆只要我們家呆呆啊,幸福就好。”

阿呆摸著阿婆如老樹幹般皸裂的手,“阿婆,我幸福的。”

“很幸福。”

她又說了一遍,像是在肯定自己。

她的話被走進門來的媽媽聽見。

媽媽就著陽臺上的太陽晾衣服,她動作利落,一如嘴中的話:

“都多大的人了,還不趕緊找一個,你在國外那麽多年,現在書也讀出來了,工作也找到了,怎麽還是一個人。”

“別和隔壁王大伯家的閨女一樣,讀成哥女博士,沒人要了。”

“不行我就給你找人相親去,我看我們之前隔壁村上李家小子還挺有出息,現在聽說也在你們那,做會計的。”

阿呆剛要張口反駁。

卻聽見:

“之前給阿妹看過的男孩兒呢,多倫多的那個,怎麽沒聽你提起過了。”

--

三更

三年。

有多長。

又有多短。

三年時間。

足夠阿呆將從宿舍到教學樓走上一千八百三十二遍。

足夠她攢到三百多張麥當勞集點卡的免費咖啡。

足夠她從一個一文不值的藝術愛好者變成初出茅廬的藝術從業者。

長到她以為這就是她的一輩子。

可明明也就過去了三年。

卻又很短。

短到她無法將他忘記,又何談從記憶中抹去。

那些無人寂寥的日日夜夜裏。

陪伴她的是那條米老鼠的項鏈。

仿佛這是她和他回憶的唯一象征。

鉆石上有一千三百道切口。

每一刻的刀口仿佛都割在了她的心頭。

細密的,深刻的,帶著血。

也許......他現在過得很好吧。

在沒有她的日子裏。

阿呆看著財經版報紙上穿著黑色西服坐在主持人對面的周遡。

倒三角的身型加上最長的腿,深邃的眼和堅毅的下巴,隨隨便便探照燈一打,便無比的上照。

仿佛觀眾看見的不是一位商界大佬,而是一位男模。

阿呆看過這期的訪談,在Youtube上。

面對鏡頭的周遡,那樣的坦然,狀態很好,嘴角噙著笑,看著人的眼神,猶如一個無敵的黑洞,將人忍不住的吸附進去。

她的阿遡吶。

她忍不住的伸手隔著屏幕去觸摸他的側臉。

似乎這樣她就能再次擁抱他。

可惜什麽也沒有。

他還是坐在鏡頭裏面的那個事業有成意氣風發的男人。

褪去了昔日的少年感。

收斂起曾經的張揚與自負,鏡頭裏的他,疏離且禮貌,讓人忍不住的屏息,為他眼神流轉間的荷爾蒙而心動。

阿遡吶。

我離開你的這三年......

你過得,好不好?

——

“Jason手上帶的case,派你去跟,可以嗎?”

老板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坐在銀灰色的會議室辦公桌對面問阿呆。

阿呆點點頭:“好,沒問題,那我現在手上的case......”

不等她話說完,老板直接做了決定:“派Simon去跟吧,我希望你未來的一個月內,集中精力去跟Jason的那個case。”

“這次的客戶來頭不小,我們工作室能從Carmel手上搶來純屬靠的Jason私交,所以你點你一句,別把案子做砸了。”

阿呆頓時覺得肩膀上扛上了重擔。

她從多倫多的一家做室內裝修設計的studio被挖角回國,Jason的這個case算是她上班以來跟進的第一個大案。

不管是基於給自己建立業界名聲,還是在新公司立足,都要全力以赴,不可以搞砸。

“我知道的,陳董,”阿呆低頭看了眼企劃書,《碧水間度假村設計草案》,起草人是Jason。

上面也的確給了幾版設計草圖,從羅馬的歐式設計,到北歐的簡潔風,還有希臘式的浮雕,都一一被槍斃了。

“行,我到時候會和Jason溝通的,”阿呆勾了勾耳畔的碎發,“要出現場嗎?還是......”

“要,地點在海南,後天的飛機,一大早。”

門被推開,一位穿著牛仔褲白T恤外面一件牛仔外套的男人肆意的走了進來。

嘴裏還嚼著口香糖,叮叮掛掛的銀色首飾掛了一圈在身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社會人士。

是Jason,他們公司的首席設計師。

業界赫赫有名的,那個Jason。

阿呆下意識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呵,坐吧,”像是被阿呆的動作逗笑到了,Jason笑瞇瞇的拉開一張凳子坐在阿呆的對面,“唔,長得不錯嘛。”

“比照片上看到的還秀氣。”

他摩挲著下巴細細的打量阿呆。

關鍵是,看上去人畜無害,沒有脾氣。

就意味著......可以任他捏圓搓扁。

還不用有負罪感。

陳董捏了捏眉心,忍不住的嘆氣:“楊小姐,你先出去吧。”

阿呆巴不得的落荒而逃。

只是在關上會議室的門之前,裏面的對話隱約的漏出來:“求你了,這是我給你找到的唯一看上去能忍你的狗脾氣的了。這個再跑了下次就我去給你當助理吧。”

“唔,也不能怪我嘛,都是那些人不耐操,還沒幹多久就跑了。我那麽帥,吃人麽。”

“你不吃人,但你的狗脾氣吃,我告訴你......”

狗脾氣?

阿呆的腦袋中忽然的閃爍過一張清俊的側顏。

易怒的、肆虐的、占有欲極強的。

說是狗脾氣也不過分吧。

——

“餵,你能不能快點啊,”戴著墨鏡的男人在烈日炎炎下忍不住的脾氣暴躁,“這箱子究竟有多重啊,要你拉那麽久。”

“對、對不起......”阿呆不停的鞠躬道歉,“我、我這就快點。”

說完便使出渾身吃奶的力氣來搬運沈重的箱子。

“別摔壞了,裏面都是我連夜做出來的3D模型,要是搬壞了我就把你脖子給擰斷。”

戴著鴨舌帽兩手插口袋的男人嘴巴裏嚼著口香糖,毫無紳士風度的說道。

“哦哦哦哦哦,”阿呆小心的推著箱子往前走,“我們現在要去見碧水間度假村那邊的負責人麽?”

太陽刺眼,阿呆從包裏拿出個墨鏡戴上,熱烈的太陽仿佛將她的皮膚給灼傷。

可惜邊上的男人沒有半分憐憫的意思,“去什麽去,當然是先去酒店洗澡啊,坐了這麽久飛機身上都臭了。”

Jason看著在太陽下拼命的和箱子做鬥爭的阿呆。

她個短腿,明明沒力氣還要逞強。

死都不開口問他。

Jason心裏憋著口氣。

既然這麽喜歡推箱子,那就一推到底算了。

可是沒過多久。

原本大步朝前的Jason又半路折了回來。

阿呆滿臉的詫異。

他撇了撇嘴巴,語氣很差,“餵,你沒嘴巴的哦,”求人不會啊。

“嗯?”阿呆不解的擡頭:“怎麽了?”

“求人不會的麽。”

一個女人倔什麽倔。

阿呆露出迷茫的神色,不懂他要讓她求什麽。

Jason真的是敗了給這個傻瓜。

“箱子,”他喏了喏嘴巴。

“哦,這個啊,沒事呀,”阿呆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以前我一個人搬過一整個倉庫的貨。”

說完,她還擡起手臂像是炫耀似的,“我很有力氣的。”

“餓的時候飯能吃三碗。”

Jason架在墨鏡背後的眼差點翻出天際。

“一頓吃三碗很自豪啊,那是飯桶好不好。”

他沒好氣嗆聲。

阿呆乖乖的摸了摸鼻頭。

哦,是飯桶哦。

好吧。

她不自覺的垂下了雙肩,不再辯駁。

不過Jason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挑了挑黑色墨鏡下的眉毛:“餵,你不是OCAD畢業的麽,幹嘛還要去搬箱子?”

那種體力活哪裏會輪到小留學生去幹?

阿呆推箱子的動作頓了頓。

曾經她和周遡的回憶突然像是潮水一般的滾落進腦海。

阿呆剛認識周遡的時候。

她幫他搬箱子,他開車送下雨天的她去上班,還有說她笨到無可救藥,除了吃什麽也不會。

卻還是會在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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